渡邊:不過我也不是憎恨「組織」相關的一切,只是面對因為巨大化老舊化進而成為禍害的組織,我認為身為一個人,應該要正面與其對峙才行……啊,說出口來才發現,我這些話好像是抄村上春樹的耶(笑)。
前不久,村上春樹先生不是因為獲得耶路撒冷文學獎,而在以色列演講嗎?他在那時曾經發表像是:「是為有著脆弱蛋殼的卵,是為雖然脆弱但卻又是無法被取代的唯一靈魂,我們都必須與巨大的圍牆……整個『體系』對峙下去。」這樣的發言。
「超越國籍、人種、宗教的隔閡,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人。」我非常能夠瞭解這樣的想法。所謂「個人」,就因為是脆弱易碎的卵,所以才會更為強韌。


村上春樹先生在以色列演講的影片。
很抱歉沒有翻譯,還請自行解讀。

不是倚賴既存的體系,而總是著眼於自己以及其他人身為「個人」的價值——這樣的態度,也是我想在超宅主義裡面提倡的……啊,糟了,擅自將諾貝爾獎候選人抬出來自圓其說好像不太好。
 林:……就像是擅自說「村上春樹贊成我的理論!」「那傢伙也是個替身使者!」那種感覺。
渡邊: 對不起。
 林:不過說到村上春樹,我覺得村上先生在日本人之中,也真的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。我甚至認為他大概是現今唯一的,真正是「面對全世界的讀者」在寫文章的日本作家。
渡邊:而且村上先生完全沒有利用日本文壇的體系,只憑藉自己一個人的力量,將自己的作品呈現給全世界。
而在實務上他也是以個人與整個世界對峙的。所以當我聽了那段演講之後,深深覺得「原來如此。原來村上先生是抱持著如此決心在看世界的,抱持著如此決心在寫小說的啊!」被他那段話感動到甚至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怎麼說呢……聽了那一席話,真的覺得大家其實不用看像我這樣的人寫的書,大家只要去看村上先生寫的書就好了。
 林:不過,村上春樹的話已經有很多人在看了……在中國一直是暢銷書,在台灣一直是長銷書。
渡邊:是這樣啊……不需要我多說什麼,大家都已經在看村上先生的書了哪。
 林:是啊。大家都已經在看了。
渡邊:對不起。
 林:乖乖(拍)不過我的想法有點點不一樣,我還是很相信組織的存在,是有可以磨練個人、讓人有所提升的部分。過去我曾在日本的動畫公司擔任執行製作(制作進行)的工作,當時真的是被操到覺得睡下去就不想醒來的程度……但是也因此,鍛鍊出我身為一個製作者的實戰力。而且我也遇上了好前輩與一些優秀的創作者,所以現在回想起來,都是很好的回憶。我認為人進入組織好好工作個一回也是很不錯的。
雖然說就算不進公司,在學校裡也可以跟大家……反向思考一下,我認為「學校」這個地方,或許才是為了出社會之後不打算屬於任何組織的人而存在的。老實說,在學校唸書的內容其實根本不重要,能拿個60分過關畢業的話,我個人認為說真話就不用再計較那種一分兩分之差,喜歡的好好學習,不喜歡的適當應付一下就可以了……抱歉,學生時代不用怎麼唸就能拿到分數的人這麼說,聽起來可能有點令人討厭也說不定。
不過我是覺得,就是因為我不用怎麼唸就能拿到一定的分數,所以反而會比別人看得清楚一些,不會陷入那種分數迷思裡。去學校的目的,與其說是唸書,我覺得更重要的應該是與你的同學、老師進行對話,還有投入社團活動才是。而且要是成績夠好的話……我是不清楚日本怎樣,不過在台灣,多少有點只要成績好,就可以想幹嘛就幹嘛,老師不會也不敢太限制你的傾向……當然也不能太過份就是了。
渡邊:那的確跟日本不同。至少在我的世代,並沒有那麼公平的教育。
不過雖說當時的日本必須戰後的一團混亂之中急遽改變教育的體系,因而造成的特殊問題,但在我小的時候,教師的水準真的非常低。
30幾年前的日本,由於受到美國的影響,急促地導入為了大量生產成為齒輪的人才來運用的教育體系。小孩子被塞在教室裡排成一排排,然後被強迫要大家一起學會同樣水準的東西,不能搶先,但是也不能落後。
成績優秀的孩子,卻也不能太過優秀。能力超過了一定水準,反而會被要求迎合其他人,要你不要太搶鋒頭。
 林:啊啊,我似乎能從跟日本人一起做事的經驗,瞭解那種感覺。
渡邊:台灣或韓國的教育應該不是這樣吧?
 林:可能要看學校吧……像我的高中就是非常開明的。高中時我們班上有個同學,他的數學成績非常好。但是他卻總是在數學課上打瞌睡……應該說是根本就倒在桌上大睡特睡,可是老師卻不會罵他……不,正確地說只罵了一兩次,因為他這麼告訴老師:「老師,我每天在家裡唸數學唸到半夜,我的努力也已經反映在數學成績上面,我的睡眠時間真的很少,拜託至少讓我在數學課補眠吧。對不起。」在他這麼跟老師交涉之後,老師就再也沒有特地去叫醒他了。
渡邊:那老師真的非常開明,我覺得老師做得很對。
 林:當然多少也會有「那不會對於其他人造成壞影響嗎?」的擔憂,像是「為什麼他能在課堂上睡覺我就不行?」之類的。那時老師就這麼說了:「那你們也要先考得跟這傢伙一樣好再來講吧。」不過,我就讀得高中或許是真的那麼特別了一點。但我想從日本人的眼裡看來,一定覺得「這還像話嗎!」吧。
但說台灣的老師都很開明嗎?那也不見得。我反而是到上了大學之後,自己遇到了恰恰相反的例子。大學時在日文系上課,有個「日語會話」的課程,我所有的測驗與考試成績都在90分以上,但學期總成績卻只有59分,很明顯的是老師要整我。去詢問老師為什麼會給這樣的分數——那個老師明明是台灣人,卻用高分貝的日文教訓我:「你根本沒有聽我上課吧!」我想了想,也用日文回了回去:「老實說我覺得你的課很無趣。而且我每堂課都預習也複習,你要我回答的我都能答,你沒有問的我也都懂,我不知道我需要聽你上什麼課,我也覺得你沒上到什麼課,所以我想不聽你上課應該也沒差吧。」然後我們就用日文大吵了一架,最後還是59分就是了。明明是日語會話的課程,我都能用日語跟老師大吵了,居然還是59分哪(笑)
渡邊:這就像是就算大家都明白那其實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,但還是要孩子把都已經會寫的國字「總之我就是要你再寫1000次」那樣。明知青蛙跳對於鍛鍊肌肉根本毫無幫助,還是說是要為了鍛鍊你的精神,硬是要求孩子照命令做那種也是一樣。總之就是要你照老師的意思、老師的規矩來。
 林:不是要你學會知識,而是要你學會聽話。的確看日本教育會覺得其中常常不可思議地會混入精神論。原本應該是單純的訓練,卻從途中似乎忘了原本訓練項目的本質,走向「我這是在鍛鍊你精神!鍛鍊你的耐性!鍛鍊你的毅力啊!」的那個世界。
渡邊:然而,當時我的老師們更是糟糕,他們若是不這麼強調精神論,就無法維持權威,無法管理孩童進行教學。我在小學、中學時代,認為應該要尊敬的人裡面,都沒有自己的老師。縱使是現在,回想自己所曾遇見的人們來比較,還是會覺得當時待在那個義務教育現場的,都是一些下下下等之人。
當然我相信現在已經很不一樣了,但就算老師十分優秀,還是一直有許多怎樣都無法配合學校的教育體系,而被排擠出學校的孩子。因為我自己也曾拒絕上學的經驗,我會很想跟那些無法適應學校的孩子們說:「不要緊,總是有辦法的。」
 林:我個人認為最近在台灣,則反而是在學校裡無法確實進行應有的訓練,成為教育上的問題。家長壓迫到老師的權責,進而使得老師無法正常地維持權威,沒有辦法充分發揮教育機能。感覺在追不上時代的古老學校體系裡,學生煩惱而迷惘,老師也煩惱又痛苦。
渡邊:在這裡,我認為應該放棄過去那樣在同個地區,將同樣年齡的孩子關在同一個場所施行教育的方式,而應該充分活用電腦與網路,依照每個人的資質與性向,提示出符合個人個人的教育。這樣新的教育體系,就今日的技術應該已經是可以付諸實行的才是。
今天這些處於過渡期的孩子雖然有些可憐,但是我覺得我們應該趕緊開始準備新的體系。縱使是只先針對拒絕上學的孩子都好——具體教導他們如何自己進行學習的方法,以及如何放膽追求自己喜歡的事物的方法,應該要儘快設計個這樣的協助系統才是。
當然像「學校」這樣的地方,也希望能夠作為一個去體驗快樂,以及訓練與他人溝通的地方,留下來發揮新的正面影響。
 林:關於這點我也是同樣的意見。實際上在「學校」這個地方,與其是把唸書或比分數當目的,將它作為一個磨練溝通技巧的場所,我覺得或許才是比較適當的。
渡邊:是啊。反過來說,我想「學校」只要能好好發揮這樣的機能,或許就夠了。
【待續】
次回「教育會有什麼樣的變化?(下)
預定將在2009年7月13日更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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